挥拳蹬腿翻搅着一缸脑髓,直至神识连同憋了数日的眼水一并化成鼻漏涌溢出来。

古云渥两眼愈红,目窗再黯,稍一觑便扫着了楚斗争面上,知他瞧见自己这涕泪齐下的窝囊情状,忙不迭立袖掩面,咳咳又一通子嗽,待平了气,方才自嘲道:“人说英雄流血不流泪,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叹孤老了老了,竟于尔等面前这般没出豁。”顿上一顿,古云渥唇角一耷,径自喃喃,“若是佛天怜见,天上地下,肯教孤同西宫团圆,即便令孤哭瞎了眼、跪断了腿,孤也心甘。”

“好好一家门,偏叫…偏叫那狼心狗行的废后歪缠得烟飞星散……”古云渥喉头又起了痰音,自觉口苦,吧唧吧唧嘴,发出阵阵鱼嚼水声。

“可恨的是……可恨的是……孤而今行将就木,走投无路,非得将这治国之任传了予……传了予那废太子不可!”

古云初听得此处,倒似得了解脱,两目一闭,暗暗心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你如此含糊不决,也不过虚打磨陀不是?亏得我那日还心心惦念着古远寒性命,怕是如今,活不成的反是我了。思及此处,古云初蓦地想笑,稍睨楚斗贞面sè_qíng态,强要自己以为放效。定上片刻,摊掌掩面,唇角一勾,自行诘道:这般下场,我又岂是如今方才悟到?

一旁楚斗贞闻听古云渥之言,脑筋倒是转不动了,呆愣足有一袋烟功夫,直至听得容约缓道一句“冥冥有定”,这方钝钝回过神来。

“国…国主所言……臣……”

“三岛路遥身汩没,九天风急羽差池。想我古云渥志在四方、胸怀天下,而今所忧,却是钜燕无主、皇位难固。虚为一世人,妄作一朝君,现还要拖着残躯,撇了老脸,来求……来为那蛇蝎毒妇同不肖孽子求告尔等……”

话音未落,古云渥陡地卯足了气力,身子一翻,掀倒在地,五体皆投,老泪纵横,恹恹哀道:“但求诸位,送佛送到西,看在云渥面上,相助逆子远寒登基!若得成事,云渥地下长眠亦要为君祷祝,转世成人自当粉骨衔环!”

言罢,古云渥下上十分气力,也只令得额顶拍地,咚咚叩了三个不甚像话的响头。

牢内三人见状,无不惶恐,碍于牢门,实难有为,只得慌叫着“国主请起”,待记起古云渥病重无力,这方抬声欲唤外头内侍进来搭一把手。

“莫再…莫再叫了……”古云渥骨头渐软,任自己一副近乎干瘪的骨架随意搁在地下,面颊一侧,单耳撑地,这方多导了几口新鲜气,吞口浓唾,缓声自道:“孤来此前便交代了他们,莫可支耳莫可流连,早早打发到别处,只待一个时辰后入内将孤接回便好。”

楚斗贞闻声见状,猛不丁一拳实实击在壁上,鼻酸颡泚,再难有言。

容约同古云初对视一面,互换眼风,濡濡口唇,仍是不疾不徐道:“眼下,我还是唤你一声‘李兄’。望你平心静气,听我一句大言不惭说话——自一十一岁前,我接了修建密道的差使,便早为自个儿余生做下打算。自那日离宫,我允了你明助废后宫变、暗襄易主东宫之请,亦早将自己交付出去,作了最坏计画。我这一命,何时用,如何用,你且安排便是。既是江湖弟兄,哪儿来的这般多谨小慎微繁文缛节?”

古云渥耳郭一抖,反倒哭得更凶了,口齿大开,上下牙还连着唾沫银丝,放声便叫,“人之将死,其言当善。谁能料到我行此末路,还不得不恬不知耻拖着尔等一同受罪?”

古云初见状,倒是有些瞧不下去,纳口长气,低声自道:“若要扶远寒上位,便得先行消了一干守宫内卫的疑心。皇兄你便将那脏水尽往我等身上泼来便是。求只求……求只求莫要辱了延久王府名声……也莫毁了你侄孙女将来的大好姻缘……如此,皇兄认为可使得?”

言至此处,楚斗贞方才明白过来,面颊一扭,疾声附和道:“是了是了,臣这一条贱命,随君翻来覆去,只盼犬子余生可安,莫受牵连!”

古云渥闻声,徐徐阖了眼,冷哼一声,自顾自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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