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默完全无法想通，为什么到嘴边的问题会止于许宸平静而骇人的目光。她更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让一台崭新的电脑报废后，电脑的主人没有丝毫怒气，只是站起身，动作十分缓慢，仿佛不会惊扰到一粒尘埃。他就那样简单地绕过她，留下一句“符默，明天见”，声音还未在空气中飘散的时候，他就从这台诡异的默剧中退场，由主角变为路人，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眼下有浓重的阴影，扑朔迷离，身后笼罩着一团黑雾，那是光线的把戏。符默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在他离开后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某个瞬间。她出现了幻觉，他那身昂贵高档西装并不是无暇的白，那是人们的错觉，它真正的颜色代表了两个极端——恐怖与热烈。
没错，就是血红色。
她蹲下身，将倒扣在地上的文件翻转过来，指尖细致且用力地按压打印纸上的每个折痕。确实不能抚平，她只是不喜欢本该平整的东西被突然毁坏。
连同电脑一并抱入怀中，伴随着起身的动作自然靠到她的臂弯间。她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就像是盯着江晓一瞬不移地看，可事实上，那双如玻璃珠子般通透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
但她并没有忽视江晓，走过他时轻淡丢下的两个字就是证据。
她说：“安静。”
符默的手机响个不停，站在巨幅玻璃幕墙外的司机站在车前焦急无措地向门口张望。他不认识许宸，但还做着可以在茫茫人海中一眼锁定他的梦。可他不知道，三分钟前，许宸面无表情地走过他面前，银灰色行李箱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许宸也在找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他。
不远处，有人从一辆白色跑车的驾驶位下来，恭敬地朝许宸微微欠身，将车钥匙放到他手中便接过行李朝相反方向而去。许宸转头凝望着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某个时刻毫无征兆地收回视线，几步绕过车头，上车，绝尘而去。
这仿若长镜头的一幕全部落在站在二楼的江晓和符默眼中。江晓仍是一头雾水，不过他站得笔直，骨节纤长的手搭在金属护栏上，似是在等候什么。符默无依无靠，静静站着，脚下踩着地砖的十字拼接处。
她忽然后悔，自己没有抓着许宸的手腕大声质问他东西是哪里来的，就算某个人口中的独一无二都是因无知而生的假象。
江晓不知道符默所想，只能从她的眼神看出她被什么东西缠绕引导，而那该死的东西，可能性最大的唯有回忆。在他眼中，多数情况下她就是一副圆规，坚硬金属铸成的骨骼，即便瘦弱到面颊凹陷也永远动力十足。
她可以寒冬腊月光着脚在雪地里行走，她也可以高烧未退时完成一场精彩的谈判，她甚至可以在被裁员工的刀子举在眼前时扣住对方的手腕狠力拽着他往下刺。
所有人说她比男人还要坚忍刚毅，可是内里，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