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姑娘怯懦的小脸上划过一丝惊诧,惴惴不安地应个是,接着便站定了身子,垂着头静静等将军示下。
青荑心生疑窦,不明白公主是何用意,面上却一丝不露,只低声问道,“殿下,今日要描妆么?”见公主点了头,便默不作声地动手替她上妆。
燃香袅袅从四扇君子立屏上拂过,熏得画上的梅兰竹菊如置仙境。桑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两只小手不安地揪扯着裙摆,悄然抬眼,却见公主微仰着脸,眸子轻合,青荑拿笔蘸了朱砂,柔软细腻的笔尖在将军的眉心勾描花钿。
大燕女人的妆容精致,花样也多,单是眉间的花钿样式就数以百计。她看得目不转睛,忽闻将军眼也不睁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桑珠心头一沉,连忙垂了眸子恭谨道,“奴婢是西域人,自幼漂泊于诸国,从未见过像将军这么漂亮的人,也没有见过如青荑姐姐这样巧的手,所以看得入神。”
周景夕闻言一阵低笑,侧目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倒是挺会说话。”
桑珠垂着头没言声,又闻将军的声音不疾不徐传来,道,“你说的不错,青荑的确有一双巧手,她描妆的本事出神入化,什么样的容貌都能画出来。”
“画出容貌?”桑珠一怔,冲口而出道,“莫非是中原的易容术?”她大感诧异,没想到一个侍女竟然懂得这种离奇门道。
五公主面上含笑,笑意却不渗眼底,接着便朝桑珠勾了勾手指。那丫头不明所以,只好弯身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周景夕捏着那尖俏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视线在她面上端详,嗓音低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也不必感到惊讶,将军府藏龙卧虎,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将军……”
她轻笑,“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追随本将,为本将效力?”
桑珠抿了抿唇,伏地叩首毫不犹豫道,“奴婢的命是将军救的,没有将军,奴婢早就死在那几个鞑靼人手上了。奴婢誓死效忠五殿下。”
“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周景夕挑起眼角一哂,摆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桑珠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然而也只是眨眼间,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她低低应个是,接着便对叉着两手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门。
房门开启又合上,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便再听不见了。青荑为公主描好飞眉,一面替她点胭脂一面开口,不解道,“殿下,奴婢不明白。这楼兰女人来路不明,既不会武功又没什么本事,您留她在府上,究竟是什么用意?”
“女人最得天独厚的本事,不就是美貌么?”周景夕一笑,口里曼声道,“如此容颜,将来一定有用处的,只要不委以重任,将军府闲养一个美人还是养得起的。”
青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便不再搭话,只专心致志地替公主梳妆。周景夕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铜镜,镜中的女人极美艳,绯红的眼晕在眉下的位置轻轻染开,唇脂点在双唇的中部,妖冶动人。
拾掇妥当,青荑取来对袖大襟衫替她换上。大燕的服冠以华丽著称,周景夕起身走动了几步,头上的步摇金簪便叮叮当当响起来,她蹙眉,扶着脑后的发髻唉声叹气,“回到京城什么都变麻烦了,在玉门关时哪儿用遭这些活罪。”说着拂手,“好了,青荑你出去吧。”
青荑垂首应声是,退步离去。
日头很大,转眼就到了午膳的时辰。府上丫鬟将饭菜送进房中,周景夕用完膳便坐在窗前等魏芙回府。她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呆,五指轻轻点在笑靥上。窗外几只鸿雁的身影从虹霞上飞过,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满园艳丽的茶花便都竞相盛放。
周景夕拨弄着手边的盆景,面上讷讷地若有所思。是时一阵急促的却脚步声传来,她回过神,挑起一边眉毛望向房门那方,只听“砰”的一声,菱花门便被人猛地推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