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焰昏昏,胭脂红的幔帐将烛光镀上一层绚丽的颜色,廊下的小丫头提着灯来来往往,不知不觉,竟已入夜了时光荏苒谁等待了谁的四年。

邢芸微微叹了口气,拿着帕子替迎春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儿,却见着迎春闭着眼睛,泪珠儿一滴一滴的滑落,不禁蹙了蹙眉,又叹了一叹,动作小心的替迎春揩干了泪水。

却又见得暖帘子一荡,一股寒风侵了进来,一个梳着双环的小丫头躬身道:“桂叶姐姐打发我过来问太太,晚膳可叫人摆过来?”

邢芸放了帕子,在司棋端来的银盆中净了净手,说道:“怎么这么早便叫传晚膳了,老爷呢?可还在府里。”

那小丫鬟怯怯的看了邢芸一眼,细声道:“老爷往那府里去了,是那府里珍大爷打发了人来请。”

邢芸眉头一挑,心里盘算着最近两府并无要事,贾珍却请了贾赦过去,说不得里头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

邢芸心中狐疑之余,也不禁暗暗恼恨着贾赦蠢笨,贾珍是什么好东西,贪财好色,败家毁业的祸头子,平常人远着还不及,偏贾赦亲近的很……

人家挖个坑摆在眼前,贾赦也能跟没瞧见似的,一脚踏进去,摔了个半死不活,还道着人家是好意……

不过,邢芸恼着恼着,又想起贾赦素日的德性,比着贾珍也差不到哪儿去,贾珍淫了小姨子,贾赦拿着通房丫头赏儿子,叔叔和侄子,都是一路肮脏货,彻头彻尾的臭味相投。

邢芸虽恼恨,可越想越无趣,索性暂且兜住了这一通心事,等着日后了结,于是面上笑道:“随他过去。如今我也没心思用什么膳,叫厨里放着罢,待会我叫人传去。”

那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撩着帘子便欲退出去,邢芸忽又想起一事来,手一扬,正待吩咐两句,却听见迎春突然叫了一声“娘亲——”

邢芸还道迎春醒了,忙转过头去,怎料见迎春双目仍是紧闭,只是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梦魇住了。

邢芸也不知迎春作了什么可怕的梦,忙握住迎春的手,低下头去,轻唤道:“迎春,迎春,怎么了?快醒醒?”

司棋和绣橘等人听见迎春喊叫,也忙忙围了过来,唤着姑娘……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唤声起了作用,迎春睁开眼醒了过来,定了定神,见邢芸坐在床边,满目惊喜之色,不觉吃了一惊,忙忙便要起身行礼。

只是她正生着病,浑身无力,又如何起的身来,倒慌得邢芸一把将她按住,埋怨道:“你这孩子,这般多礼做甚,这屋里又无外人。这会子可好些了?”

说着,邢芸见了迎春点了点头,方又小心问道:“刚才梦见什么了?可是魇住了?”

迎春咬了咬唇,低头说道:“并没什么?只是梦罢了。”

邢芸见状,心知迎春性情如此,再问也是徒劳,便笑了笑,说道:“你如今病着,又发着热,做了噩梦也不为怪。你如今住在这边,离咱们院里本就有一段路,丫头嬷嬷虽仔细,却难保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呀,可得千万保重才是……”

邢芸这话才说到一半,就见着迎春扑簌扑簌的掉下泪来,邢芸忙止住话,只道是自己说者无心,迎春却听者有意了去,一时暗叹了口气,一边替迎春拭泪,一边吩咐司棋道:“药可熬好了,快端过来罢。”

司棋忙端了药过来,劝着迎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太在这里呢,又有什么说不得的。今儿姑娘病得人事不省,偏二太太还带了人来要捆我和绣橘出去,若不是太太及时赶过来,还不知我们要受什么罪呢?姑娘这样苦恼,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太太——”

迎春听得司棋这话,心里虽难过,却总是一声儿不言语,过了好半晌,才叹道:“并没什么,只是病着心里空洞洞的,有些难受罢了。”

邢芸是知道迎春性情的,心中虽叹气不止,面上却和软道:“无事便好,你且用了药睡下,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只管打发人去那边取,这边儿我也安排了人看着,你安心静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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