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王夫人这话,心中虽不免生疑,但贾母素来老辣,且深知王夫人本性,因此不肯轻信了王夫人的言语,只是冷下脸道:“既是妹妹出嫁,她也算是全了姐妹情谊,虽多送了些东西,也不是很出了格儿。况且,与府里的银子又有什么相干?就算账本在她手上,银库也被她搬了去,可归根儿还是在府里呢,那些管事们哪个不是几辈子的家生子,凭她手下那几个孤鬼,辖得住哪一个儿呢?真有什么事儿,你能到了眼下这时节才知道?”

王夫人听着贾母这话,一时竟噎住了,过了许久才声若蚊呐道:“若是别人,媳妇自是不敢轻信的,可是大太太,素来便不比常人,行为举止难免出人意料……”

贾母老眼一眯,啐道:“不比常人?我瞧着不像。也是,这回子大丫头封了妃,这家里可就仗着你了,你要说要做的事儿自然多着呢,哪儿还能顾全到这些儿?”

王夫人悚然一惊,背脊上冷汗直冒,连忙跪下道:“老太太息怒,这都是媳妇糊涂,一心只想着大丫头在宫里,苦熬了这些年,才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好容易圣上开恩,许了她回家省亲,却没料到,咱们府里……不说风风光光建个园子给她做脸,竟是连建园子的零头都拿不出来。”

贾母听着,也不禁叹了口气,露出几分愁容来。

王夫人瞧在眼中,心中一定,拿着帕子擦了擦眼,哽咽道:“依我的本意,若是账上有些银钱,勉强周转着,将娘娘在家时的院子勉强改一改,权做着省亲之用也尽够了。便是别人笑话咱们寒酸,只说是我的意思,想来娘娘也不至于怪责咱们。横竖家里已是这样了,再损些颜面也无伤大雅……只是委屈了娘娘,在宫中不能开怀半刻,回到家来,亦不能畅心一回……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

说着说着,王夫人忆起多年来的心酸煎熬,越发不能自抑,本以为元春封了妃,她便是贵妃之母,这一府自然该归她把持,不曾想为着些许银钱小事,她在贾母跟前仍得伏低做小,竟是连往日体面也不如了。

虽心中暗恨,可贾母在前,王夫人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来,只是低泣不已,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贾母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王夫人一眼,慢慢道:“你放心,娘娘省亲,乃是府中的大事,有些波折,也在所难免,不然怎么有老话说,好事多磨……”

说着,贾母拿过一旁的拐杖,立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看着王夫人似又要说话,当即冷笑道:“你那些糊涂想头趁早给我收起来,平日里左一句脸面,右一句体面的,临到头了,怎么就不讲究了。我虽不言不语,可都瞧在眼里呢?”

王夫人听到这里,方如梦初醒,知道平日的谋算是不能成了,越发心惊胆战。贾母看在眼中,厌烦不已,嫌恶说道:“我倒宁愿诸事你们都瞒着我呢,瞒个风雨不透最好,偏你们又没这本事。依我本想,本该随着你们,横竖我是要闭眼的人了,乐活一天是一天,不周全也罢,丢颜面也罢……”

王夫人才回了屋,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鬓,看着发红的眼圈,不禁伸手拿起了脂粉,可忽想起什么,又放下了。

金钏儿在旁瞧着,忙递了块温热的巾帕上去,王夫人接过帕子,淡淡道:“你们也乏了,下去歇着吧。”

金钏儿忙笑回道:“我们不累,倒是太太忙了一早上,很该小睡一会儿,也养养精神。”

王夫人正欲说话,却见周瑞家的一溜儿小跑进来,说道:“外面起风了,恐要下雨呢,太太预备请了薛姨太太赏花吃酒的事儿,只怕得隔天了?”

王夫人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不在意道:“既是这么着,便罢了,待哪日天晴了,再寻个好日子,请她过来消闲一日。”

周瑞家的笑道:“便是不下雨,这几日也未必能请动姨太太,我听姨太太说,宝姑娘这一向都有些不大舒服,前些天刚好了些,又因宝玉不好,撑着出来看了一回。这几日因宝玉好了,太太事多,姨太太有心让宝姑娘多养养,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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