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二十七年,腊月将近。
晋国皇城所在地太原府。
潮湿的雨裹夹着雪,天气如同世界末日般阴霾……湿透了的衣裳被风一吹,贴在肌肤之上更使整个人忍不住上牙嗑着下牙,瑟瑟发抖……
街道上空荡荡袅无人踪,明明是大白天,却同深夜似的死寂……
我脚步艰难地独自行于城中,偶而回头,还能够看到晋国的巍巍皇宫……高大的城墙之上旌旗飞扬,旗子之上的雄鹰还是那样的震慑人心……饶是如此,也无法掩盖晋国正在经历的辱耻……
而于我,那只是个黑暗的标记……
我已经在城内流浪两月有余,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皇宫,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死去。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墙根之下,身上所有的值钱事物都被洗劫一空,更不知如何换上了农家的灰布衣裳,蓬头垢面地斜歪在城墙之下,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落魄僚倒的女子便是昔日风光无限的溯妃娘娘……
据说这已经是甄选美女的最后一日了……
雨雪灌入到我的脖子里,除了湿湿漉漉的冰冷已经没有了别的感觉……
又是越来越密集,挡住了我的视线……
终于,我抖索着靠在一扇红门之上,只想让那片突出的门廊替我挡住些风雪……
遥遥听得谁家的女儿在拨弄琴弦,大概是雨雪天的缘故,使她和着琴音悲伤地吟唱着……
北风其凉,雨雪齐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齐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这定是个与曾经的我一样,还相信爱情的女子……
她认为即使北风禀烈,雨雪猖狂也不过是上天在锤炼这段真挚的爱情,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恶劣的环境,再也没有比现在的当政者更暴虐的了,世上有如此多如同狐乌之辈的坏人,在恶意拷问着这爱之链,但当这一切过去的时候,只有两人的心越来越贴近……
想来这个女子也正在面对着朝廷甄选美女的恶运,此时此刻,也再没有比此段小曲更加贴合情境的了。
……只是,也只有痴傻的女子才会吟唱这样的曲子,才会认为所有的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恶运,认为自己终能够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真傻……真傻……
我无声地冷笑着,让自己的心在这样的天气里渐渐地麻木……
啊!不要啊!救命
一阵绝望的求救声从门内传来,从声音便可判断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罢了……接着便是一阵东西被扑倒的杂乱声音,中年女子尖声的哭泣和男人无奈的劝解声,“孩子妈你别哭了……难道你真的要让她去做官妓?我林家不能出这样的事啊……以后我到了地下,如何给列祖列宗交待?丢人啊……”
中年女子的哭声越发悲切,“妞儿啊……妞儿啊……”
被唤做妞儿的女子也哭叫道:“娘……你叫爹爹不要杀我,我想活……我就是想活……”
“……妞儿啊,你不知道那种苦啊……你生而为人却将要失去做人的尊言啊……从此后你便要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如此还不如听你爹的话,死了算了……妞儿呀我的好女儿啊,这要叫娘痛死啊……”
一时间院中哭成一片……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来了队官兵,看样子正是冲着这家来的……
我连忙拍起门,并且向里面喊道:“官兵来了,快逃!”
里面顿时住了声,接着门被打开条缝儿,一张沧桑的男人脸露出来,“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官兵到了……还不让你家妞儿快逃……”
他往外头瞅了眼,脸色立刻变成死灰……砰地把门关住,然后便听到少女的一声惨叫……
接着便寂静了……
而官兵也在这时候赶到,我连忙躲到一边去,他们将门踹开,只看了眼,便都腰刀出鞘,领头的人上前便将院中男子的脑袋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