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艾莉茜蕥来说,飞行变得非常不痛快,提倡节俭的标语贴得满处都是,她必须注意油量、注意刹车别太猛等一大堆节俭窍门。
让大小姐烦心的还不止这些。
现在弗朗西航校的校办厂和金工实习车间内,到处可以见到黄皮肤黑头发的技术人员。如果是在甲午年刚结束时期,亚裔人员只要一出现,或者有语音听起来像是亚洲的言辞,所有人都会警惕起来。但是现在到处都需要这些人,不仅仅是修墙砌砖、炒菜做饭,甚至是制造炮弹也需要他们。过于安逸的生活已经让很多人不知道怎么维持生活。没有他们,东奥已经不是吃不到可口的饭菜那么简单,战争到来时可能连炮弹都没有。
尖利的机械加工噪声折磨着大小姐的听觉。
校办厂正在日夜赶工,连原来给学生用的金工实习车间也在全力运作,旁边堆放铝屑的场所都清了出来,用于放置更多的机床。过去的战争毁掉了大规模生产线和精密数控加工中心,说这里倒退了半个世纪都不为过。
机床磨削出的碎屑,就像是坚硬锋利之树絮;铸造车间升腾起的尘埃,如同炭黑污浊之霜雪,逐渐笼罩住了这个本该是高贵典雅的飞行学院。
这一切全都反了!
车间内仍旧充斥着金属切割声,熔炉内火光熊熊。这看上去原始而又野蛮。这些年轻人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在制造飞机零件。据说东海岸各州甚至在回收铁器,真是惨不忍睹。
她能听见这些机械加工的各种噪声,这些都是损耗率高的零件,得及时补充。制造耗损件是个非常辛苦的工作,没完没了,你永远不知道生产多少才够用,或者要生产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渐渐的,这让大小姐觉得所有一切都没完没了叫人厌倦。看着学校里忙碌的男孩子们,每个人都在又专注又辛苦地工作,分秒不停地制造兵器。这让她感到反感、生气,无聊透顶。
如果不是这讨厌的战争、如果不是鄂梅那个魔头控制了自己父亲的思想,现在她真的想扑到父亲怀中痛哭一场。反正只要有父亲在自己身后,什么事情都由他承担,那是多么美妙的生活。
她在晚风中晃悠着包裹白丝袜的双脚,裙子的荷叶边一晃一晃的。
自己这条淡紫色裙子是去年买的了,现在有些泛黄,颜色也不像原来那样淡雅中透着活力。上身穿的百褶边蕾丝花领衬衣,以前只有在跟父亲一起去大城市游玩、过节时才会穿的,但最近没有添置新衣服,自己的衣服也越来越少。
今天她想穿一件特别的衣服,可是却没有什么喜欢的。只好选这件百褶边衬衣,虽然有点太旧了,但好歹能让自己觉得舒服而放松,。
命运真是可恶,自己本就应该无忧无虑的。
大小姐下意识地用中指和拇指互相搓了搓,然后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指尖的皮肤泛白蜕落了好几处,食指根部更是起了个水泡。
她撅起嘴:“真是倒霉。”
第一次用锉刀,都是这样的。第一次参加金属加工,谁不会把手磨破呢。
但她是大小姐艾莉茜蕥,她命中就应该端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堂内,和高贵体面的人说说笑笑。她应该演奏钢琴,或者随便写写词句漂亮但没什么内容的诗句,好让那些年轻男士们争相观看抄录。
她放下手臂,摸了摸裙子。这条裙子还像第一次穿时那样柔软,手指轻划,绒线包围着她食指上的水泡来回摸索,就好像是知道艾莉茜蕥的心思,在为她轻轻按摩。来回几下,指头似有些麻木了,痒痒的刺痛也缓解了一些。
现在,艾莉茜蕥心中只惦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蒙击会不会来。
她只告诉那个大个子说,今天晚上,自己要见他。但是既没有说要在哪里见,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大小姐特意从房间中走出来,走到露台上等着看他笑话。
无论一天的心情有多么不愉快,总还可以找蒙击玩玩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