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本是温度宜人。
可此时陈金根看着林大头，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虎子奶奶尸骨未寒，林大头就要把家里唯一的根苗给卖掉了，就算是对方是康伯，陈金根这心里依然难受。
可这事儿怨得了谁呢？
说来说去还是林大头自己被银钱迷了眼！
“你可想好了，虎子可是你们林家唯一的根苗，你今天卖了他容易，来日想赎回就难了。”
“就算是赎回了，他那做过奴才的经历也是改不了的。”陈金根声音冰冷，却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已经决定了。”林大头不敢看众人的脸色，说来说去他始终是有私心的。
“不后悔？”
“不后悔。”林大头的声音坚定而沉重。
陈金根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过身，看都不想看他了。
林大头松了口气，知道里正这就是同意了。
一把拉过虎子，林大头把他拉到近前，“虎子，爹不能养活你了，以后你就跟着康伯吧。”
虎子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道：“爹是有了大贵哥，就不要虎子了吗？”
谁说五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其实虎子心里明白着呢，爹有了大贵哥做儿子，就不要他了。
“不是这样的。”林大头有点儿慌乱，“是虎子病的厉害，爹没钱给你治病，只好把你卖了。”
面对儿子清澈的双眸，林大头第一次显得心虚。
“那虎子不治病了，我不想被卖掉。”
五岁的孩子或许不懂得做奴才意味着什么，可一想到身边没有爹了，虎子这心里也不舒服。
虽然这个爹平日里对他并没有多好，可那也是爹啊。
这下轮到林大头傻眼了。
他讷讷劝道：“康伯家有吃有喝，还能治好你的病，虎子跟着去享福吧，爹这也是为了你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直叹气，也就这不要脸的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爹跟虎子一起去。”孩子的思维方式跟大人总是不同的。
虎子可怜兮兮的抱着他的胳膊，“虎子不想离开爹，爹，咱们能不能带着奶奶一起去？”
“奶奶死了，再也不能跟虎子在一起了。”林大头想着怎么告诉孩子，就指了指棺材，“奶奶在那里面，以后就要埋到土里，永远出不来了。”
“那奶奶会不会害怕？爹，咱们陪着奶奶吧，你别把虎子卖掉。”
虎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特别害怕。
像是要抓住什么，孩子死死的抓着爹的胳膊，把林大头一个大人都抓的直咧嘴。
“奶奶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虎子你别想了，爹告诉你，跟着康伯，以后有吃有喝，还能学医，以后再也不用跟爹受苦了。”
林大头有点儿不耐烦，这个孩子太墨迹了。
“爹，可是爹，虎子想跟着你，虎子不怕挨饿，爹……”
小小的孩子瘪着嘴，抓着他的胳膊死都不松手。
“你跟着我干嘛？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本以为卖掉儿子很容易的一件事儿，林大头突然发现，最大的阻碍却是来自小屁孩。
“爹，虎子可以少吃，你别卖了我。”
虎子似乎懂了什么，开始小声的抽泣。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他也疼了那么多年，宠了那么多年，现在看着儿子这样，林大头的心里翻江倒海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拭泪，就有人道：“虎子爹啊，孩子这样，你怎么舍得啊？”
那个也道：“虎子奶奶要是知道了，死都不能瞑目啊，虎子这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可别卖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孩子，就是吃糠咽菜也要自己养着啊，怎么就舍得卖了呢。”
靠山屯这么些年，日子虽然过得穷苦，可还没有一家一户卖过孩子，林大头的做法显然让大家很不喜欢。
“爹，你别卖了虎子，呜呜……”
小小的孩子跪在地上抓着爹的胳膊哭，只求他别卖了自己，这样的场景，没人无法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