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罗锅停止了弹棉花,摘下了口罩。
他抹了下汗,局侷不安地说,“大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帮你们一下忙,青麦说你们没有医药费,救人要紧,而且,而且妹妹们还要读书……”。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杏子放下了钱,拽着女儿扬长而去。
那天傍晚,巴罗锅的棉花屋再没有飘出弹棉花的声音。
青麦也早早收了生意。
青麦和九儿睡在一张床上,像往常一样,九儿趴在床上写作业。
姐姐青麦失了神,坐在床头发愣。
九儿写完了作业,青麦还在发愣。
小五走过来,吹灭了那昏黄的油灯,小小的土坯屋才熔入了夜的黑暗。
第二天,妹妹们陆续起了床。没有见到青麦姐姐。
她们习以为常,可出了屋,发现饭没做,鸡鸭还在窝里。
九儿纳闷,大姐莫不是去大槐树下出生意了,可板车,炉灶,茶碗都在。
大姐去哪儿了呢?
小五连忙喊醒了母亲。
还是九儿眼尖,在母亲的床头,发现了那摞厚厚的钞票,还有一封信。
小四读了起来!
“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我走了。
妈妈,爸爸躺在医院里,我不想看着这个家被拖垮,妹妹们弃学。
家里太需要钱
她们学习那么努力,一定会考上中专,大学,有个好的前程。
我和巴罗锅真心相爱,罗锅怎么了?我觉的比村里小伙子更美,更有本事。
他常说,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汉。
我要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去看大山没有的风景。
让父亲安心养病,让妹妹们安心读书,您也要保重身体。
我还会回来的。”
杏子顾不得许多,急忙奔向了大槐树下。
天还没亮,还有几颗星星在眨着眼睛。
早晨的大山,幽静而安详。
那高高大大的大槐树,像一枚巨伞,遮挡了多少阳光,风雨。
大槐树下,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偶然,一只黄皮子轻轻地跑过。
这儿没有女儿。
杏子又急忙跑到巴罗锅的棉花屋。
屋外上了一把大锁。
屋里没有弹棉花声,也没有唱片声。
棉花屋显的那么渺小而寂寞,孤零零地缩在那儿。
像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
女儿和巴罗锅一齐走了,在杏子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们离开了大山,去看山外的世界,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杏子瘫坐在地,女儿,那温驯勤劳的女儿,竟然不辞而别。
她想起了一句老话,“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翅膀硬了,你拢也拢不住,迟早要飞走。”
这事吧,又不好大声嚷嚷,让乡亲们知道了,这脸往哪儿搁?
这该死的巴罗锅,这该死的弹棉花。
杏子的耳畔又响起了巴罗锅自编的歌谣。
“弹棉花嘞弹棉花,又弹了一床白棉花。
弹的穷人哈哈笑,弹的草根己发芽。
弹棉花嘞一
弹棉花一
弹着棉花走天下,走遍天下也不怕。
有吃有喝有钱赚,咱还能怕个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杏子伤心极了。
凌云渡,飞云浦,梅花坞,那么多的英俊小伙子看不上,却看上了异乡的巴罗锅。
即使追回来了,这事传出去,还要不要嫁人,谁又肯娶她!
杏子心里长了草,那草一忽儿窜的老高,顶的她心神不定。
她犹豫再三,这草还得自己拔,她不在彷徨,悄悄的去了医院,告诉了谭木匠。
商量的结果,杏子照顾丈夫,让青禾去顶替青麦在大槐树下卖茶。
有人问起,就说青麦在医院照顾父亲。
镇医院到底是大医院,谭木匠恢复的很快。
谭木匠出了院,只要回家静养一年半截就行了。
医院很乐观,木匠活不重,恢复好后估计刨刨凿凿应该没事。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人倒霉了,喝口凉水就能把人噎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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