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其他人意识到了没有。
那个少妇想要起身,牛娃儿一直盯着她,问她干什么。少妇声音紧张,说她要把儿子埋了。
她的儿子死了好几天,脖子伤口又那么大,已经有点臭了,但她前几天一直抱怀里,陈亨没说什么,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就让一个死小孩和一群活人窝在一个洞里。
牛娃儿突然生气了,凶道: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埋!”
少妇吓得一颤,强忍着眼泪,咬着下唇,看向陈亨,陈亨一直面对泥壁上的字,不为所动。
又看向陈元妻,陈元妻低头不语,眼泪流下一滴,又看向老妇。
老妇用劝告的眼神看着,轻轻摇头。少妇低头就要坐下。
我们所有靠山村的人都看见了这一系列变化,牛娃更大胆了,又凶道:
“坐下干嘛?还不出去将死小孩埋了!”
少妇只好坐下又起身,咬牙将死去的儿子抱怀里,到出洞口,她先让活着的儿子出去,牛娃又凶道:
“这个又没死,出去干嘛?小孩到处乱跑,把曼人引来想害死我们吗?”
少妇一惊,可能想说她儿子不会乱跑,但最后还是将头埋进阴影里,轻声让大儿子待洞里,然后侧身进通道,将死去的儿子放后面往外拉。
她大儿子听母亲话,没有缠着要出去,但在母亲离开后,他害怕到直打哆嗦。慢慢移动到老妇那,一下扑进她怀里。
他害怕干什么?我们都是平民啊。他不是贵人小孩吗?一个小孩穿的衣服够我们一户人半年用度了。
过了一会妇人回来了,将大儿子抱怀里。
一盏蚕豆大的灯亮着,所有人都盯着它,油快燃尽了。
我看见陈亨背对我们,面对着泥壁,盯着那个我们不认识的字。
我看见陈元妻在发抖,怀里是小孩,哀求的看着低烧晕睡的夫君。
我看见老妇用枯瘦的手一遍遍的用沾湿的破布擦着陈元的额头,口中念叨什么。
我看见少妇咬着牙正抱着大儿子,慢慢往北面移。
我看见伯伯们表情在压抑什么。
我看见叔叔们表情在挣扯。
我看见一兄长正流汗,脖子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看见牛娃正在笑,恶心的添了下嘴角,我甚至觉得看见了他嘴里有蛆。
我看见地上靠北,微弱的火苗将所有人光怪陆离的影子印在每人后面,正张牙舞爪,散发无穷无尽的恶意。
终于……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