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钰在她身边坐下:“知道。昨日荣国公用了那么大阵仗满城寻人、一散发女子跪在宫门前哭嚎的消息早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到今日,朝中文武百官都已经知道了。”
岑黛又问:“师兄就不担心中了荣国公的计策?”
荀钰冷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岑袖一番做派虚伪至极,明眼人都能看得分明。宫中自有陛下的耳目盯着各处,只要有心提防再加以利用,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岑黛蹙眉看着他郑重的眉眼,心下微凉。都中计了,从所有人轻视岑袖的时候开始,他们就都中计了。
荀钰看着她复杂的表情,皱眉宽慰:“不会有事的,岑袖虽已入宫,但我不会因此转移注意力,我依旧会继续盯紧荣国公,不会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岑黛默了默,轻声问:“这样就会没事了?”
荀钰依旧没有变,他虽娶了妻,虽然对她不再轻视,可他骨子里依旧还是高傲的。再面对其他人时,他依旧是梦中那个挺直了脊背、神情冷漠的荀首辅。
他依旧没有学会人情世故,他尊重杨承君,却没有施以重视。他学不会坐下来和杨承君好好的交谈,学不会与人缓和争执。他的确会明辨是非、并且坚定正确的信念毫不动摇,可他不会将走向“非”的杨承君引导回来。
他只顾着完成自己肩上的重担,全然不顾与自己有关联的其他人。他在看向别人时,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
一切正如庄老先生离京前的那一番言论所说,这师兄弟二人,都有自己致命的不足。
荀钰皱眉:“到底怎么了?”
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和打算有什么不妥。提防、警惕荣国公,这是他在年后就同岑黛说过的。那时她说她信任自己,可为何现在又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岑黛低低道:“‘攘外必先安内’,原来不止适用于两个国家之间,更适用于一个小小的党派。”
她继续道:“师兄,岑袖的愚蠢被所有人看见了,大家都在嘲讽她的别有心机、都在笑话荣国公此番是下了一招臭棋……可,一向谨慎的荣国公哪里有那么蠢?”
荀钰一顿。
岑黛定定道:“你们都以为是捡到便宜了、想转而利用岑袖对付荣国公。但又是否想过,这便宜到底是不是有人刻意丢在那里的?”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一通,岑黛脑子里发涨,起身往书房走:“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师兄等我好好想想……”
荀钰皱眉目送她出门,心中沉甸甸的。
纵然岑黛的一番话令他陡然悬起心,可依旧有些不确定。
在僵持的局势下骤然找寻到一个突破口,换做他人恐怕都会想要加以利用。
至于当然不愚蠢的荣国公……且先不说不曾削减下防备的自己,就只说杨承君,那位储君面上的笑容虽好看,但该有的凌厉手段一样不少。
岑袖虽被他留下,可身边全是他安插的耳目暗卫,那女子不会得到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渠道,更不会得到图谋伤人的机会。岑袖如同囚徒一般被关押在东宫,这是杨承君做出的提防之策。
杨承君足够聪明,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等美事,故而他永远都不会信任岑袖。他只会换一种方法,借着这图谋不轨的“馅饼”,转而为自己谋利。
荀钰虽觉得稍有些不妥,但暂时未能看出荣国公打的算盘,今日便没有多劝阻杨承君,只打算往后再等等局势,稍有不对便动手。
但为什么岑黛突然摆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她是否知道了什么?又亦或者是看出来了什么不对劲?
为何她不说出来?
岑黛同他的不交心,荀钰早已经看出来。
有时候岑黛看着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影子,却并不完全是他。每到那个时候,荀钰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焦虑,仿佛他与她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一件能够让岑黛对所有人抱有怀疑和疏离的事情,隔在了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