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幽幽而深，淼淼然若无始无终，无昼无夜。幕四一路洒扫，饿了就从葫芦里倒颗丹药，渴了就捧起路旁山泉畅饮，累了就靠在石径上酣睡，幕四已经木然，只是不停地一个台阶接一个地扫下去，他不知山外年月，也许一月，两月，也许一年两年，山径无终，洒扫不止。
终于，他看见了那处茅屋，就悬在危崖上。推开落满灰尘的门扉，空荡荡的，唯有一地剃度的青丝，和一件绛红色的女袍。他习惯性地挥动笤帚，扫过，青丝依旧在那，只是空气中弥漫出女人淡淡的发香。笤帚挥动，青丝依旧在那，发香淡了，再了无气味。
幕四丢下笤帚，用长枪挑起葫芦，推门而出。山径幽深，他大步向前。佛堂就在山巅，堂前的佛钟，迎风自鸣。那堂上匾额书有“珠珠庵”三个娟秀的字。幕四轻抚佛钟，钟鸣戛然而止。
“贵客远道而来，还请里面用茶。”佛堂门开，女尼鱼贯而出。
“搅扰前辈们清修，小子不甚惶恐。”幕四合十还礼。
当先的年长女尼稽礼：“先生能够莅临蔽奄，实在是蔽庵的幸事，另蔽奄蓬荜生辉。”
先生？难道这群尼姑认错人了？幕四懵懂无知，跨进庵堂。
那堂上供奉的不是佛祖和菩萨，而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尼，雕塑中的女尼人才相貌并不出众，但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深深迷住。
“先生，先生。”那年长的女尼制止年少女尼低笑，唤醒沉迷的幕四。
幕四尴尬一笑：“让诸位前辈见笑了，敢请前辈法号。”
“贫尼法号不足入先生之耳。”那女尼道：“师父在后院等待先生已久。”
幕四客随主便，老尼不答，也便不再询问，随着老尼走过佛堂，穿过一处回廊，竹林小径的尽头，有处小斋堂，大开的门后，一个尼姑背对着大门盘膝坐在堂下。
“贫尼就送到这里，先生自去。”
幕四道了谢，扛着长枪，望那斋堂走去。
“你来了？我已经老了，容颜老去，不便再相见。”
幕四在门口停下脚步，“前辈认错人了吧，小子只是误入贵庵。”
“前辈？”那女尼叹道：“我是老得可以做你前辈了。”
“前辈真的认错人了，小子出生在归墟之海和红山之间的长幕村，名叫幕四，家父幕三。”幕四大急，这一路上山到此，幕四明白这女尼等的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似乎这个大人物和这女尼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你抗的是谁的枪？你葫芦里装的是谁的酒？你呼唤的是哪一尊神？”
“枪不是我的，葫芦也不是我的，我呼唤什么神？”幕四连忙分辨：“小子真不是前辈等的人呀。”
女尼取下帽子，一头青丝垂下：“我以为我能剪断三千烦恼丝，斩断红尘缘。但我错了。”女尼转过身来，朦朦胧胧，幕四却看不见她的面孔。“哪怕修到了九世僧，也斩不断。可是那十世，不得圆满，安得圆满？”
“你随我来。”女尼在前面带路，幕四随她离开庵堂，当跨出庵堂那一瞬间，满天斗大的繁星，幕四终于看见了昼夜更替。
泥石小径的尽头，是一排玉石栏杆，幕四随着女尼立在凭栏而望。栏杆下是无尽的深渊，幽深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你的唤神经修炼还是太浅薄了。”女尼淡淡叹叹息，轻呵一声：“开。”
幕四的瞳孔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睁开了，他看见了，看见了不知多少万里的山河在脚下仅仅如同棋盘大大小，就镶嵌在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海之上，那大海上还有八处光芒掩盖之地，晃人眼眸，那光芒之地似乎有强大存在感觉到了窥探，有一道道气势回望过来。女尼冷哼一声，幕四双眼刺疼，再看时栏杆下又是无尽黑暗深渊。
“这里是哪里？”幕四压制下心中的震惊。
“你看到月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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