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红玫瑰透过玻璃彩窗，与之同绘为一副画，鲜艳欲滴地正映在圣母手中。圣母一手抱着圣子，一手握着玫瑰，玫瑰的茎又细又长，隐没在婴儿的额头。圣母拿着从圣子头上长出的红蔷薇。
她的眼睛像安了颗活人的眼珠，带着死寂的宁静和空洞的安详，微笑着直直望进薛掩光的双眼里。
薛掩光双眼朦胧，脑中响起“叮”的一声悠远长调。
他在李昀惊恐的表情下如同一个断线的木偶，“啪叽”一声，瞪着眼睛直上直下地摔在了地上。
他直挺挺地躺着，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薛掩光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派辉煌的景象。两列长桌一字排开，桌前坐着无数圣徒，正觥筹交错地用着餐，四处摆满插着鲜花的子，里外皆一片庆祝之相。
他丝毫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四肢与躯体的存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正坐在他面前，挡住了他一半的视线。他的皱纹层层叠叠，手指干枯细瘦，须发全白，目光暗淡。
老者的身上遍布尘埃，肩上似有千斤重，直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但他的神情似毫不在意，垂着眼睛。
薛掩光滴溜溜地晃着眼睛，视野只有眼前这四方大，当他竭力看见老者的行为之时，吓得血色尽褪。
老者正在用餐，他的动作和他的神情完全统一，既不在意外物，又专注于自己。盘里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此时一条腿已被他吃掉。而他正割下血肉模糊的胳膊，鲜血淋漓地滴在白色的圆盘子里。
老者像是在提问，却又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你看老朽在做什么？
薛掩光眼睛提溜一转，环顾四周。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没人在附近。宴会的人群虽坐在离两人数十步远的长桌上，却像隔了层纱布，你看不见我，我喊不醒你。
看来老者十有八/九是在提问自己，要么就是在自言自语。按兵不动无法推进。
薛掩光试探着说道：吃饭？
老者像个复录机，按着一定频率重复着问题，毫无厌倦，垂着眼睛连语调也未发生变化：你看老朽在做什么？
薛掩光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猜测道：杀人？
老者声音毫无波动，不紧不慢，死气沉沉，依旧问道：你看老朽在做什么？
薛掩光盯着那被他插起来的小脑袋，回答道：你不做人了。
老者摇了摇头，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脸来，嘴上挂着疲倦的笑容，似与同桌用餐聊天，自然地道：我在死去。
薛掩光下意识重复道：死去？何出此言。
兴许是这老人知道自己丧尽天良，意识到自己心灵的枯萎与精神的死去。薛掩光怒火盘旋在心头，真真切切认为他此番作为已不能称为人。他正要质问老人为何这么做，有何目的，缘何告诉自己。
没待薛掩光仔细体会老者的意图，他一阵眩晕，晕乎乎地被李昀摇醒。
他的虹膜还残留着影子——老者抬起的浑浊的双目。
薛掩光趴在地上一通干呕，撑着木桌站了起来，对李昀说道：“我得到一通预示。”
李昀：“预示？”他一边说道，一边连拖带拽地架起他，快速地移动到圣台后面：“先埋伏起来，我感受到一股邪恶的气息正在逼近，庞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