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切风笼顶已距地面不足一人高。
车嬴不得不弯下腰来。
这就给了西街的甲士一个信号——现在是进宫决胜的最佳时机!
原本这些人畏于良庆的残暴踟蹰不前,但眼下良庆叫歆卬和施叠泉联手缠住了,胜利的感召让这些求功心切的天师道教徒变得狂热和勇猛起来,一窝蜂地向切风笼涌近,劲箭连发,发起最后的猛烈进攻。
穆典可继续闭着眼弹琴。
歌声又唱:“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如狂风荡扫阴霾,穆典可忽然之间灵台一片清明。指尖一弹,伴随那歌声的落歇在弦上划出一声清亮的尾音。
天地俱寂。
铺天盖地的琴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这回不止穆典可听到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还是那首《终风》,只不过比穆典可刚才弹奏的要快许多,更要复杂许多。正弹、反弹、错杂弹,轰然鸣响,舍我其谁。
切风铁狂乱地摆动起来。
歆卬断了一臂,仍疯狂地与良庆缠斗拼杀。
他很清楚,今日若不能将良庆这条命留下,一旦消息走漏,整个道门都将遭受来自常家堡的疯狂报复。
他很愤怒,不知道良庆战力为何会从一开始的略占下风突然提升到他与施叠泉两人联手都无法遏其势。
但这不要紧,切风铁马上就要落下了,常千佛必死无疑。
只要常千佛一死,良庆必心神大乱,其时就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时机。
可是他听到了琴声。
歆卬的脸一刹那变得煞白,他愤怒大吼起来:“田菊笙,你不要多管闲事!”【1】
那琴声不应他,依旧自在响鸣。
整个切风笼都在狂烈地震颤,切风线摆动过剧,轨迹已然连成了一片虚虚的白。
歆白歌的拂尘已然无力穿透。
同样的,从街西发射出来的劲箭也遭到了大幅振动的切风线的分割拦阻,十进其一,再也不能对笼中三人构成威胁。
但是切风的笼盖已经落到了常千佛的头顶上,再往下,就能切穿他的头颅。
良庆浑身染血,一半来自歆卬和施叠泉,一半却是他自己的。当此时,他完全不觉痛,暴喝一声,连一贯植于心的刀法走式都没有了,抡刀如抡锤,蛮力朝歆卬砸了过去。
歆卬遭他砸飞撞上了街边石柱上。
施叠泉却在良庆下一记暴击挥出前,迅速撤棍退了。
大势已去,他可不会因为收了歆卬的银子,就要留下来陪他送命。
良庆踏瓦疾行,向街两侧布置机关的房屋冲去。
切风笼尽管抖得厉害,却始终没破。其成法特殊,其坚类铁,其韧赛竹,有别于珠玉瓷器等物,即使找到了它的破坏点,也很难轻易将其破坏。
穆典可张开眼,看着五面切风铁愈颤愈烈,渐聚风鼓成了一个硕大的气囊,他始明白那人教自己识音品的用意。
牛皮虽健,一钉可破。
铺天盖地的琴声已经替她找准了每一根切风铁的弱点,将它们张拉成了一个个一刺即破的牛皮囊。
而她,就是那小小的一枚,却决定了胜负关键的钉子。
穆典可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理顺思绪,十分谨慎地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有了第一遍的弦歌相和,这一次她没有费多大劲,两道琴声便堪堪合上。一浑厚,一尖利,内外相应。
切风笼瞬息暴胀,线丝拉长,切断两侧的高墙屋檩。
下一刻,风声雨声复现,偌大一个坚不可摧的铁笼竟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穆典可被常千佛护在了怀里。
而那些尚未齑化成粉的切风铁碎段叫良庆扬刀扫走大半,稀稀落落掉了几根在常千佛后背上,因体小而轻,已无杀伤之力。
只有一小根贴着常千佛的鬓角落下,在脸上擦出轻微一线红痕。
车嬴的肩上、腹部和小腿各中一箭,苦撑到此时,已然筋疲力竭,一口气松下,仰面倒瘫在脚下一大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