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瞪大了眼睛:“仉家这么有钱,还不算行当里最富的世家?”
我点了点头:“二爷说不是。”
李淮山:“那当初的武陵张家作为行当里实打实的第一大世家,还不富上天了?”
我皱着眉头看他:“怎么突然扯到钱上来了?”
李淮山先是朝饭店门口看了一眼,又凑得更近一点,压低声音说:“那个张大有是真穷啊,他身上这套衣服,说不定就是张家的最后一点家当了。”
“你怎么知道他穷的?”
“刚才坐出租车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我和他坐在后面。上车的时候,他提了一下裤腿,露出了半截袜子,我就看到啊,他袜子上打了好多补丁,而且又脏又旧的,还有他那双皮鞋,是用菜油擦亮的。你说,一个连袜子和鞋油都买不起的人,得穷到什么地步?”
我盯着李淮山的眼睛,心想他是怎么知道人家用菜油擦鞋的?
没等我开口问,李淮山又说:“你说,二爷对你说的那番话,有没有人对张大有说过。武陵张家以前那么强,现在没落到这种地步,张大有心里不会有个迈不过去的坎?”
迈不过去坎?
我稍稍一想就知道李淮山是什么意思了,张大有明明是个很卑微的人,却处处端着藏着,非要装出一副大家子弟的儒雅礼让,是不是就是为了保持张家仅剩的那一点点尊严?
二爷说,如果仉家没落,让我不要有重振家纲的想法,那张大有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他心中,会不会有一份要振兴家族的执念,如果有,他除了卑微和刻意,心里是不是还藏着一些我们无法看穿的东西。
我想了半天,又问李淮山:“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李淮山说:“我就是觉得吧,张大有这个人,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你说他会不会害咱们?”
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不得不说,李淮山的这种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我挠了挠太阳穴:“小心一点就行了,我倒是觉得,张大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李淮山的戒备心向来很重,我转身朝饭店里走的时候,他又抓住我的手腕,小声对我说:“真不行,咱们还是先发制人吧,把张大有控制住再说。”
我挣脱了他,又摆摆手,随后就快速进了店门。
本来我拉着李淮山出去抽烟,就是想让张大有趁着没人,痛痛快快地吃点东西,没想到他竟然能忍住。
服务生端上来的一壶白水几乎被他喝空了,可蒸盘里的食物却一点也没见少。
他还是不愿意放下心里的那份尊严。
既然他执意要装,那就让他装下去吧,反正只要我将这顿饭的时间无限拉长,他就算是慢条斯理地吃,早晚也是能吃饱的。
我活这么大,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吃不饱喝不饱,这也许是因为过去一直照顾小伟,照顾惯了。
落座的时候,李淮山还特意指了指蒸盘,示意我先吃。
我知道,他是怕张大有在盘子里下毒。
直到我吃了几个蛤蜊,确定没毒,李淮山才放心地甩开膀子吃。
这顿饭我们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刚开始张大有明明饿,却一直耐着性子装慢,不过吃到最后,他确实吃不动了,再看盘子里的食物时,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的那抹精光。
我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问他:“你还在上学吧?”
张大有说:“没上学,在我小的时候,大爷爷就一直教我各种各样的学问,他说我的知识已经够用了,不用上学。”
我一边扒着手里的虾子,一边说:“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张大有:“我只有大爷爷这么一个亲人,他死了以后,就没有了。”
这下我也听明白了,他口中的大爷爷,就是曾在黑胡同里出现的那个老人。
我没心思继续吃了,将剥了一半的虾放在小碟子里,叹了口气,问张大有:“你知道,你大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张大有沉寂了很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多行不义。